【现场手记】意大利还活着，意大利人又可以去柏林了

1比1意大利

特派记者沈天浩发自莱比锡

3年前的欧洲杯冠军队意大利，以2021年欧洲歌唱大赛冠军单曲《闭嘴，乖乖听话》作为热场曲目。对于当代欧洲年轻人来说，歌曲作者Maneskin（天际月光）应该比意大利国家队更具吸引力。

这还不够，本届欧洲杯有一项保留节目，赛前半小时左右，每个参赛国都会派出一位名人，以视频形式向场内的球迷们发出讯息，意大利人的选择是……网球运动员辛纳。论年龄，22岁的他，比意大利阵中除了卡拉菲奥里外的所有人都要年轻，但似乎没有人比他更能为意大利队注入信心。说到底，竞技体育是强者的运动。辛纳很强，意大利队是卫冕冠军，不过现在显然不够强。

“基本”

当然，克罗地亚队也不在自己的最强形态，这让意大利人松了口气。此外，意大利人的另一个好消息来自其它组别：上届欧洲杯，拿到3个积分的小组第三斯洛伐克依然遗憾出局；这一次，由于匈牙利净胜球劣势巨大，且英格兰、葡萄牙所在小组都很有可能出现积2分的小组第三，意大利队只要本场不输3个以上，基本依然可以保证出线。

可没有人希望卫冕冠军以这样的方式晋级，包括意大利人自己。赛前，笔者和《米兰体育报》的几位记者聊了聊，得出的共同结论是：“倘若真的踢成那样，还不如早点回家。”法比奥·利卡里跟了几十年国家队，这是他的第7届欧洲杯，他经历过1996年和2004年的小组出局，然而在24进16的赛制下，来到被淘汰的边缘又是另一回事。

足球世界里的“红牛系”，总是让人自动想到战术革命、青春风暴、先进设施、科学算法这样的词语。可实际上，莱比锡红牛竞技场（莱比锡球场）的核心结构来自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中央球场，建筑本身带有鲜明的东德印迹。从媒体中心到球场看台，需要走四段不同的石阶。从媒体中心走出来时，意大利队首发已出，雷特吉顶替了斯卡马卡。在石阶上的漫长行进中，利卡里对笔者说道：“雷特吉是个很基本的前锋。”

“基本”。雷特吉此前总共10次披上蓝衫出战，打入4粒进球，效率并不算低，可你很难否认利卡里的判断。雷特吉有着强健的体魄、积极的拼抢和一颗勇敢的心，但技术依然相当粗糙且干燥。德国的矿泉水比较贵，且并非街边所有小店都有售卖，走在下午的莱比锡街头，你很容易感到口干舌燥。意大利队的进攻线，是否也给你这样的感觉？

“干燥”

口渴的斯帕莱蒂带着一个空瓶子，穿过一条窄街，来到镇中心的广场上，那里有一个直饮水的龙头，上面写着三个数字：352。再往下看还有供应商信息：西蒙尼·因扎吉。斯帕莱蒂顾不得这许多，赶忙对准瓶口，拧开龙头，清冽的水流迅速灌满他的塑料瓶。不同于此前绝大多数媒体的预测，蓝衣军团主帅在最后时刻选择变阵三后卫。并将达米安列入首发，与迪洛伦佐共同把守右路——这本来是很多人心目中对付西班牙队的最佳办法。

假如阿切尔比不受伤，斯帕莱蒂甚至极有可能在本场比赛直接排出国际米兰的三中卫组合——蓝黑军团是本赛季欧洲防守最好的球队。而一场0比0足以让欧洲杯卫冕冠军以小组第二的身份进入淘汰赛。意大利在对阵西班牙的比赛中徒劳地试图性感，又在决战克罗地亚时被迫变得保守，可有一个特质一以贯之：这支球队的真正救星，是门前的唐纳鲁马。比赛开场第5分钟，苏契奇质量极高的远射几乎奔着死角飞去，被巴黎门将飞身扑出。

意大利人也得到了几次破门机会，都是头球。先是佩莱格里尼，再是雷特吉，最后是巴斯托尼——在首轮对阵阿尔巴尼亚打入关键扳平球之后，巴斯托尼险些再次拯救意大利人的命运，但利瓦科维奇状态在线。中场休息，两队主帅都进行了人员调整，可效果截然不同：弗拉泰西换下佩莱格里尼，却在不到10分钟后禁区内手球送点；布迪米尔换下遁形的马里奥·帕沙利奇，奥萨苏纳球星再次证明自己才是格子军团的锋线答案，正是他的射门逼迫唐纳鲁马做出扑救，进而导致莫德里奇的补射进球。

“疯狂”

毫不意外地，克罗地亚球迷们手中的啤酒杯，连同里面的液体从天而降。“起初他们……我沉默……最后当他们找上我的时候，再也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。”十分抱歉，此前，当二层看台的啤酒杯砸到同行桌子上的时候，我确实没拿出什么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，只有把这个片段写进手记。这一次，媒体席再次下起啤酒雨，我的电脑终于也未能幸免，还好（暂时）没坏。受害者当然不只有我一个：一层看台的球迷区也是重灾区，而场边的摄影记者或许才是最可怜的人。

类似地，当扎卡尼在比赛末段来到角旗区、准备主罚角球的时候，看台上有数十个啤酒杯向他飞来。这真是破窗理论的绝佳案例：当全场都在扔杯子的时候，这种违背公序良俗的行为似乎变成了可以默许的行径。长达8分钟的补时来到最后一刻，卡拉菲奥里以其独有的潇洒和勇武带球行进。一直来到禁区前沿，多达7名克罗地亚球员向年轻的博洛尼亚中卫扑去，却未曾料到后者一脚直塞将皮球给到左侧的扎卡尼。蓝鹰边锋没有多想，直接起脚，皮球划出一道美丽、快速而致命的弧线——这种弧线似乎通常属于意大利足球的巨星——击碎了克罗地亚球员的美梦。

扎卡尼用这样的方式完成复仇。他打入生涯首粒国家队进球，从弧度和距离上与18年前多特蒙德的格罗索不无相似，从角度和姿势上又让人想起同样在威斯特法伦之夜破门的皮耶罗。“意大利人，可以去柏林了！”中国球迷肯定记得这句解说。现在，意大利人又一次靠着比赛末段的弧线球，赢得了去柏林的门票，即便舞台从决赛变成了……1/8决赛。

无需遮遮掩掩，这支意大利队刚刚踢了一场丑陋的比赛，从实力和状态上比瑞士也没有明显优势，但球队至少避免了最难堪的结局。整整10年前的2014年6月24日，意大利队在巴西世界杯小组赛0比1负于乌拉圭，被挡在淘汰赛大门外，那是他们迄今为止的最后一场世界杯比赛。10年后的今天，蓝衣军团大概已经不会为类似的失利感到震惊，并在此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：活着，比什么都重要。